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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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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黄昏中的雨水无情地灌进李穗桉的衣领,混合着后背撞击玻璃门带来的剧痛和喉头的腥甜,让他眼前阵阵发黑。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,湿漉漉的廉价西装紧贴在冰冷肮脏的人行道上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火辣辣的疼痛。模糊的视线里,那双沾满泥污的廉价皮鞋停在他面前,干瘦佝偻的身影(吴老头)笼罩下来,投下不祥的阴影。“我的…都是我的…” 那嘶哑、扭曲、充满非人占有欲的声音再次响起,如同砂纸摩擦着李穗桉的神经。他眼睁睁看着那只枯瘦、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,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,如同秃鹫的爪子,径直抓向散落在污水中的那枚暗金兽头戒指!戒指!那枚他以为能换钱、能救命,却招来这无边祸事的戒指!极致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沉、更原始的绝望淹没。完了!死定了!这戒指,这刀,这书…全是催命符!他下意识地闭上眼,等待着剧痛或者更恐怖的终结。然而,预想中的撕扯并未降临。“滋啦——!”一道细微却异常清晰、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空气的轻响,毫无征兆地在李穗桉头顶上方炸开!紧接着,一股难以言喻的、带着浩然磅礴、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威压,如同无形的海啸般猛地降临!这威压纯净、炽烈、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,瞬间冲散了“奇珍阁”门口弥漫的阴冷、贪婪和血腥怨气!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,又瞬间被灌满了清新的、带着雨后草木与臭氧混合的凛冽气息!“呃啊——!!!”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、充满了痛苦和惊惧的惨嚎在李穗桉头顶炸响!那声音扭曲变形,带着非人的重叠回音,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被灼烧!李穗桉猛地睁开眼!只见那只抓向他戒指的枯瘦鬼爪,距离戒指只有寸许之遥,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、滚烫的墙壁!青黑色的皮肤上瞬间腾起缕缕刺鼻的黑烟!覆盖在吴老头身上的“东西”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惨嚎,整个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极致的惊恐和怨毒,死死地盯向李穗桉身后的方向!李穗桉僵硬地、一点点地转动脖子,顺着那怪物的目光望去。雨幕深处,昏黄闪烁的路灯光晕下,一个颀长的青衫身影不知何时静静伫立。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朴素青衫,身形挺拔如松。密集的雨水落下,却在触及他身周尺许范围时,便诡异地滑开、蒸腾成淡淡的雾气,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其隔绝。他面容清癯,鬓角染着几缕风霜,一双眼睛深邃温润得如同蕴藏了整片静谧的星空,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“奇珍阁”门口这恐怖的一幕。正是先前在巷子里惊鸿一瞥的路遥!“一缕依附朽骨、窃据人身的画皮怨念,食人精气,夺人财货,贪念炽盛,业障深重。” 路遥的声音温和、清朗,穿透哗哗的雨声,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“人”的耳中。他的语气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悲悯和淡淡的无奈,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。 “尘归尘,土归土。何必执着,徒增苦痛?”那占据着吴老头躯壳的画皮鬼对路遥恐惧到了极点!它猛地收回被灼伤的鬼爪,发出一声充满不甘和怨毒的嘶鸣,整个身体如同受惊的软体动物般,猛地向后缩去,想要退回“奇珍阁”那扇布满裂纹的玻璃门内!动作迅捷,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!然而,路遥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。动作舒缓,不带丝毫烟火气,却带着一种掌控乾坤的从容。一点青碧色的光晕,在他修长的指尖悄然凝聚。初始微弱如风中残烛,却在瞬息之间膨胀至鸽卵大小!那并非火焰,而是一团凝练到极致、内部有无数细密玄奥、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符文在生灭流转的雷霆!青碧色的电光无声地在其核心跳跃、闪烁,散发出纯净、炽烈、仿佛能净化天地间一切邪祟污秽的恐怖气息!周遭的雨点仿佛都畏惧地避开了这团青碧雷光,在其周围形成一片短暂的真空。“散了吧。” 路遥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言出法随、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。他屈指,对着那试图逃遁的画皮鬼影,轻轻一弹。“咻!”那点青碧色的雷光离指飞出。速度看似不快,却仿佛锁定了空间与时间,带着一种无可闪避、注定终结的意志,如同穿越了雨幕的阻隔,精准地没入了“奇珍阁”那扇布满裂纹的玻璃门内!“嘶——嗷——!!!”一声凄厉到超越人耳极限、充满了无尽痛苦、怨毒和最终绝望的惨嚎,猛地从“奇珍阁”店内爆发出来!那声音仿佛有千百个被禁锢的灵魂在同时被撕裂!紧接着,是如同沸汤泼雪般的“嗤嗤”声大作!浓烈到化不开的黑烟猛地从破碎的门窗缝隙中翻滚涌出!无数张扭曲、痛苦、由胭脂描绘的人脸在黑烟中尖啸着浮现、挣扎、然后如同燃烧的纸灰般迅速焦黑、卷曲、化为飞散的灰烬!那浓烈的甜腻恶臭和血腥味,如同遇到了克星,在青碧雷光的余威中飞速消散。店内深处,似乎还传来了木质家具被点燃的噼啪声。仅仅一息,也许更短。“奇珍阁”内翻滚的黑烟迅速淡去、消散。那令人灵魂战栗的惨嚎和嗤嗤声也戛然而止。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区域,只剩下雨水敲打地面和破碎玻璃的单调声响,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草木焦糊味和那股令人心悸的雷霆余威。路遥指尖跳跃的青碧雷光悄然隐没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他这才缓缓转过身,深邃温润如同蕴藏星河的目光,穿透淅沥的雨幕,平静地落在了巷子中央、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坐在地上的李穗桉身上。年轻的求职者浑身湿透,泥浆和污水沾满了廉价的西装,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头上。他仰着头,呆呆地望着路遥,那双曾经充满了市侩算计和敏锐观察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巨大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。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散落在污水里的旧书包、包裹沉寂刀的深蓝旧布、那本《不灭金身诀》、还有那枚在污水中依旧散发着内敛凶光的暗金戒指,都像是一幅荒诞而恐怖的静物画,围绕着他这个狼狈不堪的中心。路遥的目光在李穗桉惨白惊惶的脸上停留片刻,又扫过他身边污水里那几样散发着不祥与古老气息的物品,最后落在那把沉寂刀上——即使裹在湿透的旧布里,那刀鞘华贵神秘的轮廓依旧清晰。他轻轻叹了口气,那叹息声仿佛带着千钧重负,又似洞穿了无尽的因果纠缠。“小友, ” 温和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,清晰地传入李穗桉混乱不堪的脑海,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,却又字字如锤,敲打着他的认知,“东皇戒醒,勾陈刀鸣,佛经随主…此间因果,已然纠缠,如丝如网,深植于你血脉魂魄之中。方才那画皮邪祟虽已伏诛,然其气息既散,便如同永夜荒原上点起了一盏孤灯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仿佛能穿透李穗桉的皮囊,直视他灵魂深处的恐惧与迷茫,“只会引来更多黑暗中蛰伏的魑魅魍魉,循迹而至,不死不休。这申城…对你而言,已无片瓦遮头,更无片刻安宁。”雨水顺着李穗桉湿透的发梢流下,滑过他冰冷麻木的脸颊。他听着那平静却如同命运宣判般的话语,感受着后背撞击的剧痛、胸口的憋闷、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劫后余生的虚脱。画皮鬼的恐怖、吴老头变异的狰狞、脑中那两股争吵不休的神念、青衫人弹指间雷霆灭鬼的恐怖威能、还有这如同跗骨之蛆般无法摆脱的戒指和刀……巨大的信息洪流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,将他过去二十多年构建起的、对世界的所有认知砸得粉碎!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,却连一句完整的疑问都吐不出来。路遥看着他失魂落魄、濒临崩溃的模样,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。他缓步上前,脚步踏在积水的路面上,却没有溅起一丝水花。他俯下身,动作自然而从容,伸出那只刚刚点出灭世雷霆的手,轻轻捡起了污水中的三样东西:那枚暗金兽头戒指、包裹沉寂刀的旧布包、以及那本湿了大半的《不灭金身诀》。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,仿佛在整理的不是几件招灾惹祸的“邪物”,而是几件蒙尘的古董。他将这三样东西,连同李穗桉那个散落在地的旧书包,一一收拾好,然后,递到了依旧瘫坐在地、眼神空洞的李穗桉面前。“拿着。” 路遥的声音温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李穗桉像是被惊醒的梦游者,茫然地抬起头,看着递到眼前的书包和那几样“灾星”,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抗拒。他下意识地想往后缩,仿佛那不是宝物,而是烧红的烙铁。“你…你到底是什么人?这些…这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?!” 他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,带着哭腔和极度的不信任。路遥没有直接回答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深邃的目光仿佛能包容他所有的恐惧和质疑。“我是谁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” 他指了指李穗桉手指上残留的戒指印痕,又点了点那旧布包裹的长刀,“它们选择了你。或者说,你血脉里的某些东西,唤醒了它们。这是宿命,也是因果。逃避,只有死路一条。”“宿命?因果?” 李穗桉惨笑一声,脸上是绝望的嘲弄, “我只想活下去!只想弄点钱交房租!吃顿饱饭!我不想招惹这些鬼东西!” 他指着身后一片狼藉、散发着焦糊味的“奇珍阁”,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,“你看看!看看!这就是它们带来的!那个老头…他…他…”“他早已被画皮怨念侵蚀多时,精气神早已被蚕食殆尽,不过是一具被邪祟操控的皮囊傀儡。 ”路遥平静地打断他,语气带着一丝悲悯,“即便没有你,没有这些东西,他也终将化为画皮鬼的食粮,或成为新的画皮。你的到来,只是加速了这必然的结局,也…提前暴露了你自身的存在。”提前暴露?李穗桉浑身一颤。路遥的话像冰冷的针,刺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。他想起破庙里的心悸,想起拔刀时的异象,想起脑中那两股争吵的神念…原来,他早已是黑暗中的灯塔了吗?路遥将书包又往前递了递,声音低沉了几分,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:“这世界,并非你眼中所见的那般简单。在钢铁森林的表象之下,在你们称之为‘科学’的秩序缝隙里,古老的黑暗从未真正消退。熵海侵蚀,规则崩坏,诡异滋生…有光的地方,必有阴影相伴。而我们,”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, “便是行走于阴影之中,于锈蚀之处点燃薪火,守护最后秩序的人。 ”他停顿了一下,看着李穗桉眼中依旧浓重的恐惧和茫然,伸出了左手。他的左手手腕上,戴着一枚看似普通的金属腕带。他手指在腕带某个极其隐蔽的卡扣上轻轻一按。“咔哒。”腕带侧面弹开一个微小的暗格。一枚徽章静静地躺在里面。那徽章造型古朴,材质非金非铁,呈现一种历经岁月洗礼的暗铜色。主体是一个复杂精密的、仿佛由无数微小齿轮咬合而成的环状结构,象征着某种运转不息的秩序。在齿轮环的中央,是一盏燃烧着火焰的古老油灯。火焰并非静止,其形态被巧妙地雕刻成一种流动的、仿佛在风中摇曳的姿态,散发出一种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明感。在徽章的最下方,用极其古老、李穗桉完全不认识的字体,铭刻着两个小字,笔画遒劲,透着一股守护与传承的沉重感。整个徽章散发着一种内敛、沧桑而肃穆的气息,与路遥身上那青衫磊落、渊渟岳峙的气质完美契合。“锈蚀齿轮,永夜巡灯。” 路遥的声音低沉而庄重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使命感,“我们于秩序崩坏处修补界垒,于诡异滋生处点燃灯火,延缓那终将到来的永夜。小友,”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李穗桉身上,带着审视,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,“你身负勾陈兵戈之煞,东皇混沌之秘,更有佛门金刚护体之缘。此非偶然,而是因果纠缠之必然。你的路,不在那庸碌的求职场,不在那蝇营狗苟的市井算计。你的路,在黑暗里,在刀锋上,在…守护这摇摇欲坠的人间灯火之中。”他收回徽章,暗格悄然闭合。然后,他对着依旧瘫坐在污水里、浑身狼狈不堪的李穗桉,缓缓伸出了那只干净、修长、刚刚点出雷霆的手。“此地不宜久留。残留的怨秽之气很快会引来更多‘东西’。跟我走。” 路遥的声音温和,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,如同在绝望深渊中垂下的一根绳索。 “至少…能让你活过今晚。也能让你知道,你手中之物,你血脉之秘,究竟意味着什么。是抱着它们,在下一个转角被黑暗中扑出的怪物撕碎吞噬;还是拿起它们,去斩出一条生路,点燃属于你自己的灯火…选择在你。”雨水冰冷,冲刷着李穗桉脸上的泥污和血渍。他低头,看着自己沾满污泥、空空如也的双手,又看看地上那个装着“灾星”的旧书包,再看看路遥那只伸向他的、干净而有力的手。恐惧、茫然、对未知的抗拒、对那青衫人弹指灭鬼的敬畏、以及内心深处那点被绝望逼到角落的不甘和对“活下去”的疯狂渴望,如同无数条毒蛇在他心中撕咬纠缠。活过今晚…知道真相…斩出一条生路…路遥的话像魔咒,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回荡。他想起破庙香炉里的冰冷戒指,想起出租屋里刀出鞘时的龙吟寒光,想起当铺老板变异的鬼爪,想起“博古斋”周掌柜那精明的眼神……这一切,都像一个巨大的、无法挣脱的漩涡,早已将他卷入其中。他还有得选吗?他猛地抬起头,看向路遥那双深邃温润、仿佛蕴藏着星河的眼睛。那里面没有欺骗,没有算计,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平静和一种沉重的责任。至少…这个人是目前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希望!至少…他要知道自己到底卷入了什么!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戾,混合着对真相的渴求和对生存的极度贪婪,猛地压倒了所有恐惧和犹豫!李穗桉深吸一口气,那气息带着雨水和血腥的冰冷。他不再看地上那象征着过去平凡挣扎的廉价西装上的泥污,也不再想那遥不可及的房租和下一顿饭。他用尽全身力气,伸出那只沾满泥泞、还在微微颤抖的手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,重重地、死死地抓住了路遥伸来的那只干净的手!入手温润,干燥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安心的力量感。“走!” 李穗桉的声音嘶哑而低沉,却透着一股斩断过去的狠劲。路遥深邃的眼眸中,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闪过。他没有多说,手腕微一用力,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力量传来,轻易地将浑身脱力、狼狈不堪的李穗桉从冰冷的污水中拉了起来。“拿好你的东西。” 路遥将那个旧书包塞回李穗桉怀里,语气不容置疑。李穗桉咬着牙,抱紧了书包,感受着里面那几样“灾星”沉甸甸的分量,这一次,不再是贪婪,而是一种沉甸甸的、无法摆脱的宿命感。路遥不再停留,转身,青衫在雨幕中拂动,踏着积水,却依旧不染尘埃,朝着与城市繁华霓虹相反的方向——那片更深沉、更黑暗的城区走去。李穗桉踉跄着,忍着身上的疼痛,深一脚浅一脚地紧跟在后。他最后一次回头,看了一眼身后那条充斥着破碎玻璃、焦糊气味和死亡阴影的小街,看了一眼那间他再也回不去的、散发着霉味和泡面气息的廉价出租屋的方向。雨,更大了。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,也模糊了那座他曾拼命想要融入、此刻却显得无比遥远而冰冷的钢铁森林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的人生,彻底拐进了一条布满荆棘、杀机四伏、却也可能点燃薪火的——永夜之路。
更新时间:2025-07-06 22:44:2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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