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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太阳光芒消失预示着黑夜像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,笼罩着申城。李穗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路遥身后,湿透的廉价西装紧贴在身上,冰冷刺骨,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后背撞击的剧痛和胸口的憋闷。他抱着那个旧书包,如同抱着一个滚烫的炭盆,里面装着的戒指、刀、书,此刻不再是发财的希望,而是沉甸甸的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枷锁。路遥的背影在迷蒙的雨幕中显得挺拔而遥远,青衫拂动,雨水不侵,仿佛行走在另一个世界。他们穿行在申城最破败、最被遗忘的角落。这里没有霓虹闪烁,只有昏黄闪烁、随时可能熄灭的路灯,照亮着污水横流、堆满垃圾的小巷。两侧是低矮、拥挤、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旧筒子楼,墙壁上布满了霉斑和胡乱张贴的广告。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、垃圾的馊臭,还有一种…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阴影里缓慢蠕动的沉闷压抑感。李穗桉那双过于敏锐的眼睛,在昏暗中捕捉到巷角垃圾桶旁一闪而过的、如同粘稠石油般的阴影,听到老旧水管深处传来的、如同指甲刮擦金属的细微声响。他打了个寒颤,下意识地抱紧了书包,手指隔着布料,似乎能感受到沉寂刀那微弱却坚定的脉动,和戒指冰冷的触感。这就是…青衫人所说的黑暗?路遥的脚步最终在一栋毫不起眼、甚至有些破败的三层老式建筑前停下。建筑外墙斑驳,墙皮大片脱落,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旧砖。没有招牌,只有一扇厚重的、漆皮剥落的黑铁门,门楣上方挂着一盏光线极其微弱、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旧式煤油灯造型的壁灯,散发出昏黄的光晕。门旁挂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牌,上面用古朴苍劲的字体写着三个字:回春堂。一家…中药铺?路遥没有敲门,只是伸出手指,在那扇厚重的黑铁门上一个不起眼的、雕刻着复杂几何纹路的铜质门环上,以一种特定的节奏,轻轻叩击了三下。“笃…笃笃…”声音不大,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。片刻沉寂后,铁门内部传来一阵沉重的机括转动声。“咔哒…咔哒…嘎吱——” 厚重的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,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药香混合着淡淡的陈旧木料气息扑面而来,瞬间驱散了门外雨水的湿冷和巷子里的腐朽气味。“进来。” 路遥的声音平静无波,率先侧身而入。李穗桉犹豫了一下,看着门内透出的、比外面巷子更显温暖的昏黄灯光,咬了咬牙,抱着书包,低头跟了进去。“嘎吱——” 身后的铁门无声地、沉重地合拢,将外面冰冷的雨幕和令人不安的黑暗彻底隔绝。门内机括声再次响起,显然已重新锁死。李穗桉抬起头,打量着这个被称为“回春堂”的地方。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不少,但光线依旧昏暗。高高的、一直顶到天花板的深褐色药柜占据了整整两面墙壁,无数个小小的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标签,写着各种中药材的名字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药味——苦的、辛的、香的、涩的,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心神微定的氛围。靠近门口是一张厚重的、磨得发亮的木质柜台,上面摆放着捣药的铜臼、小巧的黄铜秤和几卷摊开的泛黄药方。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粗布褂子、头发花白、身形佝偻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,慢条斯理地在一个巨大的石药碾里研磨着什么,发出单调而规律的“咕噜”声。整个环境透着一股沉淀了无数岁月的陈旧感,以及一种…与世隔绝的静谧。“路先生回来了。 ” 研磨药材的老者(孙伯)没有回头,沙哑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恭敬,手里的动作丝毫未停。“嗯。孙伯,后面静室我用一下。另外,准备一套干净的衣物给这位小友。” 路遥语气温和地吩咐,同时对李穗桉示意了一下。“是。” 孙伯依旧没有回头,只是应了一声。路遥没有多言,带着依旧满身泥泞、惊魂未定的李穗桉,穿过药柜间狭窄的过道,推开一扇挂着“非请勿入”竹帘的小门,走进了“回春堂”的后堂。后堂更加安静,空气中药香更浓。路遥推开一扇雕花的木门,里面是一间不大的静室。陈设极其简单,一张硬板床,一张方桌,两把木椅,一个蒲团,仅此而已。墙壁是裸露的灰砖,没有任何装饰,只有角落里一个小小的香炉里,插着一支已经燃了一半的线香,散发出清心宁神的檀香气味。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油灯,灯芯如豆,散发着稳定而温暖的橘黄色光芒。“坐吧。 ” 路遥指了指木椅,自己则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,姿态从容。他拿起桌上的粗陶茶壶,倒了两杯清茶,将其中一杯推到李穗桉面前。“先暖暖身子。”李穗桉僵硬地坐下,冰冷的身体接触到硬木椅面,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。他看着面前那杯冒着热气的清茶,又看看对面神色平静、仿佛刚才弹指灭鬼只是随手拂去尘埃的路遥,心中充满了无数疑问和巨大的不真实感。他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:“这里…到底是什么地方?你…你到底是什么人?那些…那些怪物又是什么?”路遥端起茶杯,轻轻吹开浮沫,浅啜了一口。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清癯的侧脸,鬓角的风霜显得格外清晰。他没有立刻回答李穗桉的问题,而是反问道: “小友,你可知,你所生活的这个世界,你所认知的‘现实’,只是浮于水面之上的冰山一角?”李穗桉茫然地摇摇头。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我们所处的这方世界,并非孤岛,也非永恒。” 路遥的声音低沉而平缓,如同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,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。“在浩瀚星海、无尽时空之外,存在着一种终极的‘混乱’与‘无序’之海,我们称之为——‘熵海’。它是万物归寂的终点,是规则崩解的深渊。它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秩序尚存的世界,如同海水侵蚀堤岸。”“而我们的世界,早已伤痕累累。远古辉煌的‘神话纪元’,仙神执掌秩序,守护万灵。然而纪元之末,一场浩劫降临。一种诞生于熵海深处、近乎概念存在的恐怖之物——‘时诡’(TheChronos Gloom)——盯上了我们。它是熵海的清道夫,是时间的蛀虫,以加速世界崩解、吞噬时间线本源为食粮,最终目标,是冲击那万物同寂、归于虚无的‘归虚永寂’之境。”“众神陨落,道统断绝,无数辉煌传承与神器散落尘寰,或被污染,或蒙尘隐匿。世界规则在熵海的侵蚀下变得脆弱、扭曲,如同生锈腐朽的齿轮。于是,” 路遥的目光变得锐利,“在秩序的裂隙里,在规则的锈蚀处,那些本应被压制、被遗忘的阴暗力量开始滋生、蔓延。依附于朽骨尸骸的怨念、汲取人心恐惧而生的魇魔、被扭曲规则异化的妖邪、还有…那些被熵海低语诱惑而堕落的存在…它们,便是你今日所见的‘诡异’”。“而我们, ” 路遥放下茶杯,左手手腕上那枚看似普通的金属腕带再次弹开暗格,露出里面那枚暗铜色的徽章——咬合的齿轮环绕着摇曳的灯火。“便是‘锈蚀齿轮,永夜巡灯’。一个行走于黑暗之中,于秩序崩坏处修补界垒(世界与熵海屏障),于诡异滋生处点燃灯火,守护这摇摇欲坠的人间最后一丝秩序与光明的组织。我们延缓永夜的降临,为这方世界争取一线生机。”李穗桉听得目瞪口呆,如同在听天方夜谭!熵海?时诡?众神陨落?永夜巡灯?这些词语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!他看着那枚象征着沉重责任的徽章,又看看自己怀里的书包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:“那…那我…我怎么会…”“因为你血脉中流淌的东西,因为你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因果。” 路遥的目光落在他手指上那枚戒指留下的印痕,又落在他怀中的书包上。 “你祖上那位晚清戍边将军,绝非寻常人物。他能在西北苦寒之地发现并带回这柄沉寂之刀和《不灭金身诀》,本身就说明他接触过那个层面的力量,甚至可能曾是‘巡灯人’的一员,或与之有关。而你在破庙中得到的这枚戒指…”路遥的眼神变得异常凝重,“它名为‘东皇戒’,里面封印的,是上古天庭之主,执掌混沌钟的东皇太一的一缕不甘残魂!凶煞滔天,是钥匙,亦是灭世之引!”东皇太一?!李穗桉如遭雷击!那个只在神话传说中出现的名字?!一缕残魂就在自己戴过的戒指里?!“至于你怀中这柄刀…” 路遥的目光转向那被旧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,“沉寂,只是它蒙尘的表象。其真名,当为‘星斗锈刃’!刀身内蕴上古战神勾陈大帝之残魂与战意!那暗红锈迹,是万载血火战场煞气所凝;其下奔涌的暗金符文,乃周天星斗之力所化!它是兵戈杀伐之道的极致显化!”“而你祖传的那本《不灭金身诀》 …” 路遥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波动, “也绝非鬼画符!那是佛门至高锻体神通之一,直指肉身成圣、金身不坏之境!梵文为引,怪诞经络图为基,非大毅力、大机缘者不可参悟!”路遥看着李穗桉脸上交织的震惊、恐惧、茫然和一丝被命运玩弄的荒谬感,缓缓道:“东皇戒醒,勾陈刀鸣,佛经随主。这三者,任何一样现世,都足以引动黑暗中的窥伺。而你,血脉牵引之下,竟将三者齐聚一身!这绝非偶然,而是早已注定的因果纠缠!你的存在,如同黑夜中的火炬,早已被无数双黑暗中的眼睛盯上。申城,甚至整个表世界,对你而言,已无安全之地。”静室里一片死寂,只有青铜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,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。李穗桉感觉浑身冰冷,路遥的话像一把把冰冷的锤子,将他过去二十多年构建的世界观砸得粉碎,然后在他面前展开了一幅充斥着无尽黑暗、恐怖怪物和沉重宿命的绝望画卷。他只是一个想找份工作、赚点钱活下去的普通人啊!为什么会是他?!“所以…我…我死定了?” 李穗桉的声音干涩嘶哑,带着绝望的颤抖。“不。” 路遥的回答斩钉截铁。他深邃的目光如同穿透迷雾的灯塔,牢牢锁定李穗桉。“是生是死,在你选择。你身负勾陈兵戈之煞,东皇混沌之秘,更有佛门金刚护体之缘。此等因果,既是枷锁,亦是通天之梯!逃避,只有被黑暗吞噬,死无葬身之地。拿起它们,掌控它们,在黑暗中点燃属于你自己的灯火,斩出一条生路!这才是你唯一的活路!”他站起身,走到静室中央。 “你时间不多。黑暗中窥伺的爪牙随时会循迹而至。现在,拿起你的刀。”李穗桉浑身一震,看着路遥平静却蕴含着巨大力量的眼神,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旧布包。里面,沉寂刀(星斗锈刃)的脉动似乎变得更加清晰,带着一种催促,一种…共鸣?他想起当铺里刀光撕裂鬼爪的瞬间,想起那直透灵魂的龙吟…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戾,混合着对力量的极度渴望和对生存的本能贪婪,猛地压倒了所有恐惧!他深吸一口气,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凶光!他猛地扯开湿透的旧布,露出了那华贵神秘的珍珠鱼皮刀鞘!他双手握住刀柄,感受着那温润沉实的触感和内部传来的、如同远古巨龙苏醒般的脉动!“锵——!!!”不再犹豫!李穗桉用尽全身力气,拇指顶开黑金兽首护环,将沉寂刀(星斗锈刃)猛地拔出!清越悠长、仿佛能撕裂九霄云层的刀鸣再次炸响!一道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凝练、都要璀璨的黑金色刀光如同挣脱束缚的太古凶龙,咆哮着从华贵的刀鞘中奔腾而出!刀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静室!刀身之上,厚重的暗红锈迹仿佛被激活,如同沸腾的血海!锈迹之下,无数道璀璨的暗金符文疯狂流转、奔涌,构成古老而神秘的星图,散发出镇压万物、破灭邪祟的滔天战意与锋锐!一股苍凉、雄浑、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兵戈杀伐之气,如同实质的洪流般席卷整个空间!刀鸣声中,一个威严、霸道、带着无尽杀伐之气与一丝虚弱疲惫的宏大意志,如同沉睡万载的帝王骤然苏醒,猛地降临在李穗桉的识海!“蝼蚁!终于…不再畏首畏尾了么?!” 勾陈大帝的意志如同惊雷,震得李穗桉神魂激荡!那意志中蕴含着尸山血海的战场记忆、守护星垣的不屈意志,以及…对李穗桉之前懦弱表现的极度不满与轻蔑!李穗桉只觉得头痛欲裂,仿佛有无数金戈铁马在脑中奔腾冲撞!他死死握住剧烈震颤、仿佛随时要脱手飞出的刀柄,身体因为承受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剧烈摇晃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!“静心!抱元守一! ” 路遥沉稳如磐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响起,带着奇特的韵律,瞬间抚平了李穗桉脑中翻腾的混乱!“此乃勾陈帝君战魂!心存敬畏,但不必畏惧!感受刀身的脉动!感受那锈迹之下流淌的星斗之力!那是属于你的力量!尝试去沟通它!引导它!”路遥的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,让李穗桉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了一丝。他强忍着脑中那霸道意志的冲击和刀身传来的沛然巨力,努力集中精神,去感受手中这柄仿佛拥有生命的凶兵。冰冷…沉重…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联系感。刀柄的触感仿佛与他手掌的皮肉血脉相连。那暗红锈迹下奔腾的暗金符文…他尝试着,将一丝微弱的精神意念,如同触角般,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些璀璨的星斗脉络…就在他的意念触碰到那奔涌的暗金星力的瞬间——“嗡——!”沉寂刀(星斗锈刃)猛地发出一声更加高亢的嗡鸣!刀身上的暗红锈迹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!一道凝练如实质、只有手指粗细、却璀璨夺目到极点的暗金色星芒,如同离弦之箭,猛地从刀尖激射而出!“嗤!”星芒精准地命中了静室角落那个小小的青铜香炉!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。那坚硬的青铜香炉,在被星芒击中的瞬间,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瓦解,悄无声息地化为一蓬极其细密的、闪烁着微弱星光的青铜粉末,簌簌落下!原地只留下一个完美的圆形凹坑!李穗桉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造成的破坏,握着刀的手因为脱力而剧烈颤抖,心中却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…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掌控感!这力量…是他引动的?!“哼!微末星力,勉强入门!” 识海中,勾陈大帝那霸道威严的意志再次响起,虽然依旧带着不满和虚弱,但似乎多了一丝…极其微弱的认可?“记住这感觉!记住引动星煞的轨迹!此乃《紫微斗战诀》最粗浅的引气法门!想活命,想掌握这柄帝兵,就给本帝…拼命练!”勾陈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,留下余音在李穗桉脑中回荡。他手中的星斗锈刃也渐渐收敛了光芒和嗡鸣,恢复了沉寂,但那沉甸甸的分量和隐隐的脉动感,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。李穗桉大口喘着粗气,汗水混合着雨水从额角滑落,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。他看着地上那蓬青铜粉末,又看看手中这柄凶威滔天的神兵,最后看向静室中央,负手而立、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赞许的路遥。第一次,他对这柄带来灾祸的刀,对这枚封印着凶神的戒指,对这无法摆脱的宿命,生出了一丝…并非全然恐惧的东西。那是对力量的初步感知。那是黑暗中,被点燃的第一缕微弱的…属于他自己的星火。
更新时间:2025-07-06 22:44:28 全文阅读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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